自从搬到竖起来的三房一厅里，南面有小花园，北面也有一块与房子等宽的空地，喜欢花草的我甚是开心。为了方便打理，北面就种绣球。绣球是落叶灌木，小花盆里种不好，须得大花缸。或买或要或捡，陆续弄了几只。至于土，有几只缸里原先就有，唯独一只买来的水泥花缸里，全部是网购的营养土。
初春，几株绣球绽出嫩绿的新芽。每日傍晚，南北两处的花木都要浇水，逢到下雨天，倒是轻松。对风调雨顺这四个字，有了切身的感悟。几场春雨过后，绣球枝叶葳蕤，花蕾盈盈。到得四月底五月初，粉紫色的、紫色的、红色的绣球花，花团锦簇，煞是热闹。路过的邻里纷纷驻足、观赏、拍照。
天热起来了，绣球花也渐渐退去了艳丽，变成了绿色，然后一点点枯萎。除了下雨天，水，还是每日都要浇的。
八月间，沪上连着下了十天雨。一日出门，我忽然发现，那只水泥花缸里积满了水，那株开红色花朵的绣球，奄奄一息。赶紧把水舀出来，又下单买了一袋土，填上那个凹下去的窟窿。幸好天气转晴，红花绣球恢复了生机。
不久前，连续几天的雨让水泥花缸再次积水了。刚刚活过来的红花绣球又有点病恹恹了。舀干了水，我把它挖出来，移栽到另一只空花缸里。用一块大塑料布，罩住了“重灾区”。
本以为水泥花缸底部的破瓦片缝隙太小，打算有了闲暇，把缸里的泥挖出来，重新弄一下。隔邻的沈老伯告诉我，这个花缸里的土有问题。
我吃了一惊，说：“几只花缸，这只缸里的土最好，全部是营养土。”沈老伯道：“正因为全都是营养土，透水性太差，水渗不下去。”我抓起一把湿湿的土，捏了一捏，那黏性，很像生的糯米粉团子。沈老伯指点道：“去买点山泥，和营养土掺起来。”
看着那株前途堪忧的绣球花，我忽然明白，为什么会有“慈母出败儿”和“富不过三代”这两句俗语。
以前总是想不通，有了优裕的经济条件，那些后代们为什么不懂得珍惜，不肯奋发向上。原来，人都是有惰性的。身处顺境，依然能严于律己，不贪图享乐，有所成就者，要么天赋异禀，要么得益于家风。
只要经济条件许可，大部分父母都不希望子女再吃一遍自己年轻时吃过的苦，受一遍自己当年受过的磨难。出于补偿心理，都会让子女过上优渥的生活。
从舐犊的天性来看，这些父母没有做错什么。只是，他们对子女的呵护，很像那一缸令红花绣球几近夭折的营养土。过于细腻、密不透水的“沃土”，只会扼杀植物的生机。
真正的沃土，必须掺杂山泥和田园土，便是有些沙子和小石子，也无妨。就像人生路上的坎坷与曲折，能打磨出真正的人才。（孔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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