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.
年10月，他去世了。
5年之前，是大家一起走在田间的小路上，一起去祭拜3个墓地；2年之前，是坐在三轮的机动车上，还是一起去祭拜3个墓地；今年，是我们坐在小轿车上，一起去祭拜4个墓地。
今年的墓地又多了一个，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人——从在你眼前活蹦乱跳，到静静地躺在一块山丘下面的墓地里。
清明节，只有两种人过，一种在墓地之外，一种在墓地之内；我们会给别人祭拜，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祭拜。
清明节只有两种人过，一种在墓地外，跪着；一种在墓地里，躺着。
02.
今年是我们第一次祭拜他，也是今年我们要为他“开墓山”。这是一个特殊的清明节，少了一点什么，也多了一点什么。
我们来到的这所墓地是崭新的，除了砖瓦、墓碑外，也没有很多，但是——却完全不像隔壁的那座墓地。隔壁的那个墓地，从墓前到墓后，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。兴许，是那座墓地的主人已经去世良久。枯黄的树叶和长年流水带来的黄土堆积在上面，墓地前砌地砖头已经失去了光泽。
但是，隔壁的一座坟前一大早也来了很多人，闹哄哄的。
他们一家子显然都来扫墓了。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中年男子用钉耙向前抓，把落叶打捞起来扔在草丛里，然后狠狠地折下一根枝干，把丰茂的树叶当扫把，在砖头上猛猛地拍打，才隐隐约约的看见砖头方方正正的轮廓。
我们这座墓地，隔着这座陈旧的墓地不到2米，却完全是崭新。兴许太陈旧了，隔壁的墓地的主人连墓碑也没有，只是一块隆起的沙土。
“妞，干活了啊。”我的思路被打断，不再打量别人的墓地。
我越过半米高的泥沟，跳到一捆捆绿油油的草皮旁。大概有多捆吧，有的草皮是黝黑的黏土，有的草皮是淡黄的砂土。明显，当我提起来的时候，我明显地感觉到一捆带着黏土的草皮普遍更重一些。我提起两捆，左手提一个，右手拎一个，然后左脚先慢慢地够着地，踩实了，再让右脚跟着往下坡路顺着山沟走下来。
我把一捆捆的草皮从车上搬下来，放在混凝土做好的半圆形墓地地边上，因为地势不平，所以墓地整体的趋势是往下越来越陡的，放上去的草皮也是顺着趋势往下滑动。
03.
草皮都搬弄下来之后，我们开始把小山丘一样高的墓地上的枯叶全部扫下来，一开始，我是直接用手扒，外加用手捋，然后一抓，就把他们给扔出石砌的墓沿外。枯黄色的叶子，毫无生机地在空中打旋，然后再缓缓地四处散落在皲裂的地面。
墓地山丘上的石块被我们一块块地扔了出去，剩下的大块地泥土也被我们用砖头排散了，直到墓地上头没有“杂质”，一片平缓的时候，我们才开始把草皮一片片地拼接在墓地上。
从下铺到上，从左铺到右，整体铺完了之后，再一圈圈地看是否有空隙没有填满。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，再用砖头一圈圈地拍打盖在坟墓上的草皮——以此来压实草皮自带的黑土与原来坟地上的沙土，让他们之间的间隙减少。
虽说当天，并不是艳阳高照，还有一丝丝的乌云在游荡，可能会有毛毛细雨。但是为了放心，我们提来了一个喷雾器，围着草皮喷了三圈的水，据说，这样有利于泥土的粘合，更有利于草皮的生长。
大功告成之后，塑胶手套的表面沾满了湿黏黏的黑土，脸上的汗也微微渗出，光秃秃的山丘，顿时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山丘。看着这一片生机，再看看隔壁坟地的陈旧，嘴角稍稍上扬。
按照惯例，我们按照长幼排了一列队伍，然后绕着建成的草皮山丘走了三圈。
边走，我边期盼，小草快快长大，“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”——这是一片心意，我们不能常来陪着躺在底下的他了，就让小草代替我们陪着他吧。也许，这样，他也就不孤单了。
04.
接着，我们开始摆弄贡品和点香料。在墓前，摆放着5个一次性的塑料碗，5个碗里各自盛着一个捏成圆形的白米饭团。旁边放着5盏陶瓷酒杯，里面倒满了白酒。再往后是两个塑料大盘子，装着两块肥猪肉，紧接着就是4大盘的“叶搭饼”。
在所有的贡品里面，只有“叶搭饼”是我们的地方特色食品。小的时候，逢年过节每家每户都会自己买一大袋糯米粉，然后用末端是石头的木棒敲击、碾压最后磨碎花生米、椰子丝、芝麻仁、冬瓜糖、枣仁等原料，作为“叶搭饼”的馅料。
做好叶搭饼的皮和馅料后，再选择选大小适中的两片树菠萝叶摆好，或者用三片摆成梅花状的，把捏好的“饼”放在其上，再搭盖以相同数量的菠萝叶，蒸熟就可以了。如果是咸味道的，最后整出来的一般是白色皮；如果是甜味道的一般是略带黑绿色的皮。以此来区分两种味道的“叶搭饼”。
“叶搭饼”是很多人的童年回忆，老人孩子都爱吃。看着摆在地上的一大摞的“叶搭饼”，我泪流了，躺在地下的他，生前很喜欢的食物，如今却再也尝不到了......
点完蜡烛、香料之后，我们按照长幼排队拿起墓前的一大摞的“叶搭饼”，一个个地撕下菠萝皮，然后把菠萝皮放在已经铺好的草皮上，中间的皮和馅就放在了四周半圆形的光滑石面上。
隔壁的人叉着腰站在旁边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，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“放在前，子孙有钱；放在后，子孙有后”。（放的东西指的是菠萝叶)
同时，殡葬纸品已经在熊熊燃烧，几根绿色的枝干在不停地搅动着底部的冥纸，星星点点的的火光四处乱窜，最后在半空中倏地熄灭，化成一片灰烬散落地面。
05.
紧接着，我们又按照顺序叩拜，先是长子和次子，然后是长媳和次媳，紧接着是两个女儿，后来是长孙和其他孙辈孩子。
叩拜完了之后，一场挂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，即使日光之下，仍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火光闪烁，鞭炮的残渣在空中飞溅，像猛虎一般扑到树叶上，然后悄无声息地落下。
差不多结束了，叩拜结束之后，一个人走过去，把5个小陶瓷杯里的酒一手拿起，哗啦哗啦地往燃烧完的灰烬里面撒，有些酒水滴在了空地上，有的正中火星。
最后，收拾完东西，我们跳过山沟，回到车上。一路山路颠簸，我频频回头，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泪水，扬头向上，心里默念，“再见了，我最亲的人；永别了，我最爱的人。”
我突然感觉，人生，犹如这放鞭炮一样，声音洪烈，大闹一场，之后悄然离去，毫无踪影。
鞭炮留下了碎残渣和烟雾，满天飞；人留下的是思念和墓碑，留人泪。
文
果子原创不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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