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国饮食文化历史悠久,不同历史时段内有不同的饮食特征,饮食结构的差异是其主要表现,白居易所处的汉唐时期,是饮食文化结构形成的重要时期。这一时期基本已经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饮食模式,以麦稻粮食为食物,辅之以蔬菜和肉类。研究白诗中的饮食文化,首要是要分类整理诗中的饮食诗。
白居易诗中出现与饮食相关的诗句,都将其归为饮食诗一类研究。唐朝对于饮食结构与饮食习惯还未有专门的概念,但在诗中已经有具体的表现。白诗中的饮食诗涉及类别较广,白诗中反映了一种以稻米为主食的饮食结构。
一、面食
面食,是将谷物磨成粉制成的食物,由来已久。白诗中的面食主要种类是饼和饵。诗中记载“饼”较多,种类十分详细,主要有镮饼、粉饼和蒸饼。可知,唐时人食用的面食主要是饼,日常可作为主食,节日可作为贡品。
(1)饼
饼者,是用水和面食合并也。饼类是唐朝人的重要主食之一,饼能携带,不易变质。白居易家中常备饼食,其记载日常饮食中云:“午斋何俭洁,饼与蔬而已。”饼搭配菜吃至今都是常见的吃法。在其斋戒期间,也多食用饼果,用以充饥,固有“甘鲜新饼果,稳暖旧衣裳。”
饼也可以当作一种饭后点心,与果子一起随时食用。饼日常饮食中可作主食,在节日生活中也被唐朝人当作节日的主要食物之一,白在立春人日曾作:“二日立春人七日,盘蔬饼饵逐时新。”正月七日食饼也是当时的风俗之一。
唐朝人喜爱食饼,饼的类型有很多,主要包括蒸饼、镮饼与胡饼。蒸饼是最古老的一种饼食,产生最早,是用酵糟和小麦面发成的单面制成的。镮饼也称为寒具,主要是寒食食用的一种面食,以糯米和粉做成。唐朝礼仪严谨,每逢节日国家多颁给官员饼食,以彰显国家昌盛。
白居易曾云:“朝晡颁饼饵,寒暑赐衣裳。”根据唐朝制度,唐朝翰林学士刚入翰林院的时候赐给衣服,在一定的时节恩赐一定的物品。白居易在《社日谢赐酒饼状》中记载:“右,今日蒙恩,赐臣等酒及蒸饼、镮饼等。伏以时维秋社,庆属年丰,颁上尊之酒浆,赐大臣之饼饵,既非旧例,特表新恩。”
据诗中记载,镮饼不是专门作为寒食节的特有食物之一,在社日也会给官员赐镮饼。唐朝京城之中时兴的不光有蒸饼和镮饼,还有胡饼。白居易在诗中提到:“胡麻饼样学京都,麺脆油香新出炉。”长安城内胡麻饼是胡饼的一种,油香饼脆是其重要特征之一。唐人的胡饼除了胡麻之外,还有素饼、肉饼和油饼,同时也分炉烤和蒸制的区别。
(2)糕
糕是用黍、糯和粳米粉蒸熟而成,形状似凝固的糕。糕用料讲究,形状精美,制作过程比较复杂,多用于重要场合,比如祭祀和待客。白居易在重阳节多次作诗以思念亲人朋友,在诗中曾云:“移座就菊丛,糕酒前罗列。”可见糕和酒在祭祀场合是供出的主要食物。
《太平御览》中记载,重阳之日,人们都带着糕点美酒登高远眺,向亲人朋友表达思念之情。重阳节吃粉糕,是各阶层共有的习惯,还是重阳节朝廷赏赐官员的节令食物之一。李肇《翰林志》中记载朝廷在春季会赏赐给官员不同季节的衣服,在寒食节会赏赐酒粥,重阳节会赏赐粉糕。
糕饼主要以小麦麺或糯米粉做成,较为常见,但在岭南还有一种特殊的面,白居易其游玩岭南时曾作诗云:“麺苦桄榔裛,浆酸橄榄新。”岭南地区有种桄榔树,它的皮可以做成绠,胡人还用其木头做舟。它的皮中有屑如麺,产量很大,一棵树有时候可以多到数十斛,吃起来与平常的麺一样。
二、饭食
唐朝的“饭”是指人们将谷物整粒都煮熟,搭配菜一起食用。饭,多是用稻米脱壳后蒸熟而制成。白诗中出现频率最高。稻米因生长环境不同,米质各有优劣,在白诗中有所提及。杂粮饭,是将杂粮蒸熟作饭。白诗中常出现荞麦饭和粱饭。
唐朝,人们经常将别的食物原料放入饭中一起蒸煮,可见饮食原料的多样性和饮食方式的丰富性。白诗中的粒食方式还有粽和团,都是唐朝人常食用的饭食。
(1)稻米饭
稻米饭在南北方都很普遍。白居易诗中也常出现此物。白在招待客人时曾有:“净淘红粒窨香饭,薄切紫鳞烹水葵。”白居易在洛阳居住时,米饭,鱼和水葵是用来招待客人的美味食物。米饭是一种百搭的主食,白居易经常将其与葵一起食用,“园葵烹佐饭,林叶扫添薪。”
米饭与芹菜也是一种搭配。在招待韬光禅师的时候用米饭和芥菜,也很美味。故唐代饮食已经很多样了,饭与各种蔬菜搭配都曾出现过。白在船上还曾食用米饭,云:“炊稻烹红鲤。”可知,米饭与鲤鱼的搭配也常见。
红稻米是白家中常食的一种米,产自陆浑稻,白居易在《饱食闲坐》中:“红粒陆浑稻,白麟伊水鲂。庖童呼我食,饭热鱼鲜香。”陆浑县本属于陆浑戎居住之地,到汉朝时属于弘农郡,再后来属于河南尹。斋戒开素之时,白居易曾经偶吟:“稻饭红似花,调沃新酪浆。”
白色的鱼肉跟红色的米饭给人一种视觉盛宴。白曾中:“禄米獐牙稻,园蔬鸭脚葵。”除了红色的陆浑稻之外,长似獐牙的稻米是唐代一种由朝廷按月给的禄米。
白居易家中的饭根据米的不同分为三种。一种是《洛阳有愚叟》中写的:“点检盘中饭,非精亦非粝。”普通的稻米食用起来既不觉得精细也不感到粗粝。再一种是:“鱼香肥泼火,饭细滑流齿。”用好的米做出来的饭就很细滑香软。如其曾说:“何况江头鱼米线,红鲙黄橙香稻饭。”扬州的米饭非常香,也可归入第二种米。第三种是艰涩之美。
白在忠州任职时,曾写下:“畲田涩米不耕锄,旱地荒园少菜蔬。”还有,“畬田既慵斫,稻田亦懒耘。”可见忠州地区的稻米属于较硬实的一种,不太适合白居易这种喜爱软糯食物的中老年人食用。稻米的质量如何跟其生长环境息息相关,在西南忠州地区,土壤贫瘠,水源不足,生长的稻米自然不如中原地区和东南地区的稻米质量好。
(2)杂粮饭
除了以米蒸熟为饭之外,还可以将一些谷物直接蒸熟做饭。白居易在夏天炎热的时候曾提到:“数匙粱饭冷,一领绡衫香。”以粱为饭制作起来简单,在寒热的时候吃起来可以解暑。鸡黍饭是一种粒食饭,常用在聚会,宴会这些重大场合中。
在记载答谢客人的大型宴会中有:“鸡黍重回千里驾,林园闇换四年春。”荞麦,在古代是重要的粮食作物和救灾作物,一般是去壳后磨成面食用。白在《溪中早春》中记载:“归来问夜餐,家人烹荞麦。”从这首诗中可知,白居易家中制作荞麦的方式是去壳后煮熟食用,烹调。这样可以快速止饿。
白居易在《村夜》中提到:“独出前门望野田,月明荞麦花如雪。”渭村是白居易居住较长时间的地点之一,其也有诗云:“荞麦铺花白,棠梨间叶黄。”白诗中如此频繁地提到荞麦,可见唐时荞麦的种植已经普遍了。而且这三次都的地点都是在下邽老家,在其别的地方诗中都未出现过。故荞麦在唐时主要分布在陕西一带。
粟米是种植粟米地区的人食用的饭。在诗中有:“愿易马残粟,救此苦饥肠。”粟是人们家中的存储的主要粮食。粟也是国家发放给官员的官粮,其曾在《狂吟七言十四韵》中:“俸随日计钱盈贯,禄逐年支粟满囷。”粟是国家发放给官员的官粮。粟在不同的种植环境自然产生的种类不同,在忠州地区有:“泥秧水畦稻,灰种畲田粟。”
江州地区稻与粟都是主要农作物。《南宾郡斋即事寄杨万州》:“仓粟喂家人,黄缣裹妻子。”忠州刺史以下都给畲田粟当作粮食。在寄给元稹的诗中有云:“白醪充夜酌,红粟备晨炊。”红粟米也是一种米,可以直接蒸熟食用。《和张十八秘书谢裴相公寄马》中也提到:“红粟难赊得饱无?”红粟难得。
(3)原料饭
饭中根据个人喜好,还可以加入别的食物。白居易在《和春深二十首》中:“野衣裁薜叶,山饭晒松花。”松花用途很多,可酿酒可做饭。王季友《酬李十六岐》:“朝饮杖悬沽酒钱,暮餐囊有松花饭。”在《宿张云举院》中:“不食胡麻饭,杯中自得仙。”胡麻作为一种优良的谷物,放进饭中一起蒸煮,也是当时人们的一种选择。
鸡黍饭在古代是款待贵宾的菜饭。白氏在《题崔少尹上林坊新居》中:“若能为客烹鸡黍,愿伴田苏日日游。”黍俗称为黄米,煮熟后黏性。而鸡在古代可下蛋,不轻易宰杀。从鸡黍饭对来客的重视。在《谈氏外孙生三日喜是男成篇兼戏呈梦得》中提到:“明日贫翁具鸡黍,应须酬赛引雏诗。”这里的鸡黍应该是一种泛指,指丰盛的菜和饭。
(4)粽和团
粽,也可称其为角粽,是古代一种存在久远的粒食之物。粽在唐之前多是以黍米为原料,并用菰叶将其包裹住,因形状带角,故有有“角黍”之称,据李时珍记载,到明朝时期粽子已经多是用糯米了。人们在追求食物口感完美上,是一直在不断进步。粽在唐朝也很常见,多是在粽叶中包上糯米,再加入别的材料做成的米食。
粽的主要类别是角粽,人们多在清明节食用。据李肇《翰林志》中记载,官员在端午节会被派送角粽和三服粆蜜。蜜应该是吃粽子时蘸着吃的。苏州人常包粽子吃,白氏在回忆苏州生活时,就有:“粽香筒竹嫩,炙脆子鹅鲜”的诗句。粽在唐朝时不仅在端午节食用,整个夏季都可以自己制作,配着竹子,鹅一起食用,异常美味。
团是一种糯米做成的一种精致饭食,白在《寒食日过枣团店》中提到:“寒食枣团店,春低杨柳枝。”枣团在唐代时候已经可以有专门的售卖店铺,唐朝百姓在寒食节吃枣团应该也是当时的习惯之一。
三、粥食
粥,释名曾云,煮米为糜,使糜烂也。白居易爱食粥,粥在主食中的比例所占非常高。白曾云:“粥熟呼不起,日高安稳眠。”寒冷的季节,喝粥可以暖胃。饮酒多易伤身,白居易为了缓解饮酒带来的身体疼痛,多是先饮一杯酒,再喝粥,以求身体舒适。酒是白居易的最爱,再就是煮粥了。
粥,可用不同的原料熬制成,多用的有米,还可再加入粟、麦或者乳糜。白曾有“粥美尝新米,袍温换故绵”之句,可见米是熬粥最常见的原料,并且新米比陈米熬出来的粥更香浓。乳粥,是白氏不太常食用的,“融雪煎香茗,调酥煮乳糜。”乳糜就是乳粥,是用米粉和牛羊乳一起煮制而成。佛经中也曾记载,敬奉的百姓都用乳糜以表示真心。
大麦粥和冷粥是在诗中曾出现的粥类,前者是用大麦做成的粥,供寒食节家中食用。冷粥是在寒食清明都可食用,以饧加入冷粥中食用。这两种粥都是一样的,据《太平御览》记载,将粳米与麦煮成酪,再加入捣碎的杏仁煮成粥食用。
白在《赠举之仆射》中提到“鸡球饧粥屡开筵,谈笑讴吟间管弦。”饧粥是一种加了糖稀的甜粥。白居易诗中的药粥也是一大特色,常食用的药粥有黄耆粥、地黄粥、胡麻粥和云母粥。诗中记载:“黄耆数匙粥,赤箭一瓯汤。”黄耆粥可利尿,治疗水肿,是味常见的中药。
地黄治疗跌打损伤,平时食用可清热生津,单将地黄放入粥内怕味道不是最佳的,白又“乳和地黄粥”,可增加地黄粥整体的口感。白氏《晨兴》中:“何以解宿斋,一杯云母粥。”云母是修道之人备受推崇之物,白居易将云母加入粥中也是其渴望长寿的表现。
胡麻粥,胡麻是一种谷物,是八谷之中最良的一种,是在粥中加入胡麻,并一起煮食。白居易爱饮胡麻粥,跟胡麻本身的功效相关,也跟其家中流传的胡人血统有一定关系。
四、总结
经过以上整理分析可知,白居易主食结构中所占比重较大的是饭食部分,再是粥食,最后是饼食。饭食与粥食,在原料方面非常接近,多是以米为主料,再在其中放入别的材料,而白居易日常饮食中多以米为主,可看出其饮食风格靠近南方,有南化的表现。
唐代独特的多民族文化造就了其多民族的饮食风格。域外的食物原料、食馔和饮食的习俗都影响了唐朝的饮食文化,使之与众不同。白居易生在唐朝,其诗歌是研究唐代饮食文化的重要资料,因此,梳理白居易的饮食结构,对了解唐代饮食文化提供了帮助。